番膏
番膏,是於清治時期至日治時期,當時的漢人將臺灣原住民捕殺後,以骨頭爲材料而熬成的黑色膏狀物,以此為做為治療瘧疾的藥品[1][2][3]。除此之外,漢族台灣人還會將生番「番肉」作為食物食用[4][5][6][7][8]。
概要
學者陳明仁論述,最早明確提到「番膏」一詞的史料可能是清朝官員胡傳[9],他於清光绪十八年(1892)在台任官時所撰《臺灣日記與稟啟》記述到埔里地區殺害生番後,將肉割下賣錢,並提到將遺體骨頭煎熬成「番膏」,其售價相當昂貴,即便官府明令禁止這種行為,但民眾仍爭相恐後去買[10][11]。
民殺番,卽屠而賣其肉;每肉一兩值錢二十文,買者爭先恐後,頃刻而盡;煎熬其骨為膏,謂之番膏,價極貴。官示禁,而民亦不從也。 | ||
——胡傳 《臺灣日記與稟啟》第197節[12] |
學者王泰升認為,清朝文獻上「民」、「番」兩個字是專指不同族群,民人就是台灣漢人,番人就是原住民,在胡傳在有關番膏的記載中,明確提到「民殺番」一事,即指漢人殺原住民製成番膏。[13] 1903年8月埔里烏牛欄的牧師曾持衡寫下《臺南府城教會報》「埔社消息」一文,其中描述生番出草後被當地人仇殺,眾人分其番肉和其他遺體部位之情節。當地人認為「番肉」是「真好食」,可以滋補身體;「番心」是可以做成藥物的,而且在治療心氣病一事上,乃有所效果。「番膽」可以用作治療刀傷與槍傷的藥物。若是將骨頭熬成膠,「番膏」則是可以用作治療寒熱病。因此,對於當地人來說,生番遺體除了部分內臟和頭髮沒有用處外,都有用途,並認為殺死一名「生番」,勝過獵到幾頭鹿。[14]
在1895年馬偕博士的回憶錄中,他提到臺灣原住民出草以及與漢人的衝突,並描述原住民的獵頭者遭到捕獲時的情況[註 1]。馬偕曾經看到而清朝官府公開處刑的「生蕃」,其遺體被圍觀的數十人分屍,當作是食物或藥物取走,他在回憶錄提到「生蕃若是在內陸被殺,通常其心臟,是會被人當作食物來吃;而其骨頭,則是因為要當作治療瘧疾的特效藥物,所以會『被煮成膠』」[15]。
食人記述以及動機
於1895年至1898年間,為臺灣總督府工作的日本人佐倉孫三,曾經見到因為「生番」出草而被漢人報復仇殺,漢人對生番遺體的發洩性舉動。他於1903年以漢文寫成的《臺風雜記》一書中表示,當地的漢人將遭擊斃的「生番」的腿肉割下,然後投入「釜中羹之」。[16]
任職於臺灣總督府臺南地方法院檢察局通譯官的日本人片岡巖,在出版於1921年2月10日的《臺灣風俗誌》一書中,亦記有關於「番肉」一事。 [17]他表示,住在南投廳埔里社以北鄰接「番地」的漢人,如果「殺一個番人」,舉的住民,都會前來慶祝。他們會將首級揷於槍尖上遊行。該隊伍亦會「應他邀請去遊行」。至於遺體,則是會被該地住民「寸斷煮熟」,且被「切片分給每一個人吃」。[18]片岡巖指出,該地住民之所以吃「番肉」的原因,是因為他們認為「番人悍兇」,且視漢人為仇敵,也常出草之故。[18]
除了日本人以外,記者及曾為美國駐臺領事的達飛聲,在出版於1903年的《福爾摩沙島的過去與現在》(英語:)中談論1880年代末期至1890年代初期的清政府與大嵙崁原住民間的戰爭的段落後認為:「清政府在遣兵攻打「生番」期間,漢人竟在市場上公開販售生番肉,這實在駭人聽聞」,他認為「⋯⋯是根據古早迷信,堅稱吃生番肉穩當強身固精,勇氣百倍,所以有些人以這種理由當作這種吃食習慣的藉口⋯⋯這種理由是禁不起檢驗的,詳細思量,只不過是食人文化(cannibalism)的餘孽⋯⋯1891年山區戰亂期間,生番肉與豬肉一樣,裝於竹籃,公然在大嵙崁市場,當著外國人在內的所有人面前販售甚至有被外銷到廈門販售的情形。靠近山區邊界的漢人小村常販售這種『肉』,毫不避諱到該村的原住民會當場看到。」[19]
英國傳教士甘為霖也提到埔里的平埔族巴宰族婦人,因丈夫被生番所殺,也把生番遺體給煮來吃報復,台灣原住民出草後也會把割下來的首級,與粟米、小米一同放入鍋中烹煮,並認為食用這類可增加勇氣,來抵抗外來者,另外生番部落則將腦漿製成的膏狀食品,視為招待貴賓的食物[20]。馬偕也目睹大溪山區原住民食用漢人腦漿,發洩仇恨的情形[21]。
現代學者觀點
對於漢人食用番肉和番膏的行為,學者周憲文認為:「文明與野蠻的反照」[22]。而另一位學者謝繼昌則認為:「埔里人之說所以食用番肉和番膏,一來是極為痛恨生番,二來是嚇阻生番來殺害埔里居民。」[23]
另一方面,學者陳龍廷以英國人類學學者詹姆斯·弗雷澤《金枝:巫術與宗教之研究》的食人動機理論延伸,詹姆斯·弗雷澤認為「野蠻人之何以會吃掉文明人」,吃了某人是為了獲得他的某種特質,如獲得文明人的道德與智力。而學者陳龍廷則是進一步延伸,認為:「中國人可能潛意識地認為臺灣原住民嫉妒他們的文明,因而想像原住民會吃掉他們,占有他們的文明。因此,在漢人的社會中,把番肉做為食物,把番膏作為藥材,是企圖將將臺灣原住民予以「非人化」,剝奪其作為人的尊嚴和的地位,是「文明/人」與「野蠻/非人」二元對立中帝國對邊陲文明的藐視。」學者陳龍廷認為:「若是按照「非人化」此邏輯來解釋臺灣歷史上的食人議題,也就不難理解在過去的文獻上為何會有這類駭人聽聞的記錄。」[24]
註釋
- 即是《福爾摩沙紀事:馬偕臺灣回憶錄》一書的「第五部:山上的生蕃 第二十八章:和獵人頭者在一起」。
參考文獻
- 蔡元隆、黃雅芳《讀冊真趣味: 從懷舊老物件看日治時期台灣教育》第115頁,「作者查閱『台灣總督府公文類纂』一手史料也發現幾筆特別的食番記載,也證實當時的漢人是有食番的習俗或習慣,文中也記載不同的番肉食法,除了番肉、番膏外,亦出現蕃下水、蕃鞭食法,食法十分多元。」,2020,秀威出版,ISBN:9789863268147
- 楊欽年 〈詩說噶瑪蘭(五之四)〉《宜蘭文獻雜誌》第34期,第166頁,「馬偕....有次在三結仔街(今宜蘭市) ,見公開處決「生番」,圍觀漢人挖取其心臟,切碎其身體,骨頭則熬成漿狀,作瘧疾特效藥」
- 馬偕 《From Far Formosa: The Island, Its People and Missions》, 第276頁,1903,Macmillan & Company
- 翁佳音《異論台灣史》第251頁,「日本統治台灣初期,就已有像日人佐倉孫三《台風雜記》一類的資料提及漢族台灣人吃番肉的現象。」,稻鄉出版社, 2001,ISBN 9579628769
- 呂佩如《清代竹塹內山地區的拓墾:以合興庄為主軸的探討(1820-1895)》第2頁,「我們黃家的祖公來臺開墾.....就像我們的親戚....他為了報復番仔,也趁機會殺了幾個番仔、還食番仔肉來洩恨」
- 范莛威. . 《華視新聞》. [2023-07-16]. (原始内容存档于2023-07-15) (中文(臺灣)).
- 徐正光《台灣客家研究概論》第251頁,「關於隘丁、勇....烹番肉、食番鞭甚至買賣番肉的事蹟,至今民間各地仍有耆老能言之」,客家委員會,2011,ISBN:9789868343900
- 愛麗絲.約瑟芬.包蘭亭.柯潔索夫, 哈利.阿佛森.法蘭克《福爾摩沙.美麗之島:1910-20年代西方人眼中的臺灣》第124頁,「成為沿海移民與山地民族之間緩衝的客家人不僅驍勇善戰,食用原住民人肉(番膏)的習俗更令人震驚」
- 陳明仁《東台灣歷史再現中的族群與異己——以胡傳之《台東州采訪冊》的原住民書寫為例》第21頁
- 郭家榮. . ETtoday新聞雲. 2019-01-30 [2023-07-17]. (原始内容存档于2023-07-17).
- 胡傳《臺灣日記與稟啟》197 (页面存档备份,存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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