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膚賭博

Valve於2013年8月為CSGO的個人電腦版引入「軍火交易」（Arms Deal）系統[1]，開發者在達到引入所謂「皮膚」（skin）的武器塗裝的決定之前曾考慮過其他改裝裝備的方案，其中之一是遊戲角色的外觀，但因為遊戲使用第一身視角而擯棄。另外開發者亦不欲新增武器破壞比賽的公平[2]。Valve透過自家另一款多人在線競技遊戲《絕地要塞2》（TF2）的成功經驗，獎勵CSGO玩家遊玩每一場比賽後一件隨機皮膚，玩家升級時也會獲獎勵皮膚，還有一些紀念版皮膚會在玩家透過Steam或Valve認可站外直播網站觀看特定CSGO網上直播賽事後贈送[3]。皮膚會被儲存到玩家的Steam戶口的道具庫中，允許玩家在Steam的「社群市集」上自定價格兜售皮膚給其他玩家以賺取Steam的代幣[注 1]，Valve則從每一筆買賣中抽取15%的手續費盈利。與TF2的獎品不同，CSGO的皮膚只會改變武器的外觀而不會影響武器的任何性能或威力。每件CSGO的皮膚都有其「稀有度」，即是越稀有的皮膚就越難獲得。

Valve導入皮膚的意圖是希望將分散到舊版《反恐精英》（CS1.6版和《反恐精英：起源》）的玩家聚集到CSGO一個版本中[3]，並且透過玩家之間進行皮膚買賣讓Steam交易系統蓬勃起來[4]，結果軍火交易系統成功在推出的七個月後將CSGO的玩家量翻了六倍[5]。原本CSGO的皮膚是以迷彩作為美術設計方針，為使用者遊玩時提供某程度上的隱蔽優勢，但Valve很快發現玩家更追求那些設計喧賓奪主、華而不實的皮膚，令槍械看起來像是現實世界中不致命的漆彈槍[6]。皮膚成為了資深玩家在比賽中炫耀個人成就或投入度的象徵[3]，Valve的行政總裁加布·紐維爾於2017年就表示過，CSGO的皮膚作為一件「投資工具」增加了玩家對遊戲的黏著度，讓他們在停玩CSGO一段日子之後依然有返回遊戲的動力，但承認憂慮過皮膚系統會發展到超出他們控制範圍的境地[5]。

一些皮膚因為其高稀有度和其他因素因此特別受到非常多的玩家青睞，連帶其市場價值都被追捧炒高，例如有些稀有軍刀塗裝的交易價達數千美元[7][8]。皮膚的虛擬價值還受到遊戲提供的抽獎箱影響。玩家可以在上述獲得皮膚的途徑中再以一定機率獲得一個抽獎箱，抽獎箱內含一件隨機皮膚，但要打開抽獎箱就須要以Steam代幣購買抽獎箱對應的鑰匙。抽獎箱能開出的皮膚也是按皮膚的稀有度再加上抽獎箱本身的獎池而定，往往抽出的皮膚的市場價值要低於購買開箱鑰匙的成本[9]，但由於抽獎箱也能開出一些市場價值極高的皮膚，而抽獎箱也能作為交易品進行線上買賣，抽獎箱本身也被賦予了一個市場價值[6]。

CSGO不是第一個允許玩家主導市場價格進行虛擬商品交易的遊戲，但Steam交易平台的便利令其成為一個成功的虛擬經濟體系[4]。Steam限制了每件商品的交易金額不得超過1800美元[10]，但許多高稀有度的皮膚的市場價格早已超越1800美元，另外Valve不允許用戶將已經充值到Steam錢包的餘額兌換回現金或匯出到其他金融機構，否則Valve就會被各國政府視為銀行機構而受到額外的金融法例監管[6]。為了滿足希望以更高價格出售皮膚和從中獲得實質經濟利潤的用戶，網上出現了不是由Valve營運的第三方皮膚交易平台，這些網站利用Steam的應用程式接口（API）將Steam用戶的虛擬道具庫接駁到其他網上金融機構如Paypal，或以加密貨幣如比特幣進行皮膚交易，Valve亦因此無法從中賺取交易手續費[6][11]。

CSGO皮膚賭博順應CSGO成為當紅電子競技遊戲而誕生，圖中是2016年4月美國競技遊戲大聯盟的CSGO賽事現場

CSGO受惠於Twitch直播職業電子競技賽事的便利，加上上述以限定版皮膚和抽獎箱吸引賽事觀眾，CSGO的人氣到2016年依然持續增長[12]，隨之以來的是對CSGO職業賽進行體育賭博的需求[13]。在一些博彩條例不嚴格的地區，網民可以直接以國際流通貨幣對CSGO賽事下注[14]，而部分歐洲國家和截至2018年5月為止美國四個州以外原本都禁止對包含電子競技的運動賽事以現金賭博[15][16]，但美國法院在《墨菲訴國家大學體育協會》一案中裁定了《職業與業餘運動保護法案1992》（PASPA）違反美國憲法而被推翻，自此全美所有州都允許對運動比賽進行現金賭博[17]。另外基於美國的判例法，以虛擬商品下注的話就不受博彩條例監管[16]。受到以上兩項裁判影響，原本只是提供CSGO皮膚交易的第三方平台開始增加電子競技賽事賭博的服務，下注方法是以用戶自己的Steam道具庫中一個或以上的皮膚作為賭注，將皮膚暫時託管給莊家的戶口，贏家會獲發還原來的賭注外加輸家的皮膚賭注[6][18]，但很快就出現了電子競技賽事以外、單純拼玩家運氣的皮膚賭博模式[5]，例如最簡單的賭擲硬幣的正反面[19]。分析家認為利用CSGO皮膚對電子競技賽事進行賭博的活動最早可以追溯到2015年8月，但電子競賽以外的皮膚賭博起始時間則無從考證[5]。

這些第三方皮膚交易與賭博平台創造了一個黑市經濟[4][20]，由於其持份者背景不透明及不受Valve監管，導致外界很難準確評估其市場利潤。Eilers及Narus推斷單皮膚賭博的總值於2015年就有23億美元[4]、2016年約為50億美元[5]，如果這個模式沒有受到外來干預的話預計2020年的總值會達到200億美元[16]。其中2016年中相信投注在電子競技的皮膚只有不足一半的20億美元，其餘的都是投放在傳統賭博上[5]。部分用戶估計其Steam道具庫中持有的CSGO皮膚總市場價值達到100億美元[21]。《電子競技投注報告》（Esports Betting Report）評估CSGO皮膚賭博的市場價值達到8位數美元，並以此支撐了整個職業比賽的運作和人氣[19]。

2016年6月，美國康乃狄克州居民Michael John McLeod入稟控訴Valve，控詞指Valve「蓄意」製造「違法賭博」和潛在未成年賭博的問題，因為Valve不但設計了皮膚使之成為一種虛擬貨幣，還從玩家抽得皮膚和皮膚交易中獲得經濟利益。McLeod的代表律師尋求一旦法院接納審訊起就會將其提升為集體訴訟[54][55]。

2016年7月，一名佛羅里達州的母親帶頭對Valve、CSGO Lotto及其持份者入稟進行集體訴訟。控詞指Valve允許未成年賭博和獲得CSGO Lotto持份者宣傳是違反了聯邦詐騙營銷與腐敗組織法案（RICO）及佛州的消費者保護法[56]。ESPN採訪了44名原告其中一人的親身經歷，他指自己自12歲起就沉迷於皮膚賭博，並利用了父母的信用卡和銀行戶口存款購買皮膚[5]。

為上述兩宗訴訟控方擔當法律顧問的Jasper Ward亦正在調查DraftKings和FanDuel提供夢幻總教頭類型遊戲的網站是否涉及違法經營博彩業務。Ward指Valve「營造和得益於網絡賭博的生態環境，正因為其不受法律約束而危害了消費者的權益，其中有許多是未成年人士。」他又指直至他受訪的2016年7月為止，Valve依然未就兩宗訴訟發表回應，特別是於解封了CSGO Lotto的帳戶後，其對公眾的沉默是不能被容忍的[34]。

上述兩宗訴訟控方都引用了RICO作為控訴依據，即是說部分聆訊須要在聯邦法院進行，但第一宗訴訟的主裁判官於2016年10月裁定辯方得直，判詞指「單是從賭博蒙受的損失並不符合RICO對商業與財產損害的標準 [57][58]。」Valve於2016年8月成功遊說將案件轉交西雅圖聯邦法院，並於11月按RICO的司法標準駁回訴訟。控方團嘗試往西雅圖的縣高級法院再度提出訴訟，但Valve再次成功遊說將案件轉交聯邦法院並使之又一次被駁回。控方團在獲得來自華盛頓州和伊利諾州的控訴人加盟後往西雅圖聯邦法院提出訴訟，這次控方增加了華盛頓州博彩委員會的調查報告作為法律依據[59]。

第二宗針對CSGO Lotto的訴訟在聯邦法院被以同樣的RICO理據駁回後，控方改往CSGO Lotto註冊的佛羅里達州的州法院提出訴訟。Ward於2017年1月指由於CSGO Lotto的持份者在提出訴訟期間已經離開美國前往英國，大大增加了對他們提出法律行動的難度[60]。代表CSGO Lotto的辯護律師於2017年12月接受採訪時表示其網站有免責聲明，提示用戶可以向站主索取門券參與活動而不必付出CSGO皮膚，因此不能將CSGO Lotto定義為線上賭場，網站本身則已經無法再被訪問[61]。

2019年4月，位於華盛頓州內的奎納特印第安國入稟控告Valve，控詞指儘管Valve已經嘗試壓抑皮膚賭博，但CSGO遊戲本身依然得益於皮膚賭博的活動，因此依然是助長了非法賭博，並嚴重損害了奎納特區內持牌經營的賭場的收益[62]。

Valve自面對上述第二宗集體訴訟後的2016年7月13日，向新聞媒體表示從今起會致力於打擊利用Steam平台經營賭博活動的帳戶，並與皮膚賭博網站劃清界線，及承諾對持續違反Steam用戶協議的個體採取法律行動[63]。於2016年7月20日，Valve對23個相信濫用Steam API經營皮膚賭博業務的網站發出停止並終止律師信[64]，一週後Valve再對另外20個同類網站發出律師信[65]。

同月網上影片直播平台Twitch針對打擊CSGO皮膚賭博對用戶發出指引，警告任何在影片中為第三方皮膚賭博網站宣傳的行為都是違反其用戶協議[66]。Twitch為此封禁了一名代號為「PhantomL0rd」、擁有超過130萬追隨者的CSGO玩家。Twitch並未有解釋封禁的理由，但新聞媒體報導理由是他不停在其直播中為已經被Valve發出律師信的皮膚賭博網站「CSGO Shuffle」宣傳[67][68]，有媒體直指CSGO Shuffle就是由PhantomL0rd本人持有經營的[69]。PhantomL0rd於2018年2月委任律師控告Twitch以索取封禁為他帶來的經濟損失[70]，Twitch則於2018年5月對其提出反制訴訟指控PhantomL0rd違反用戶協議，並索取對Twitch和其他用戶帶來的損害賠償[71]。法院於2021年4月以Twitch沒有按協議定明的流程封禁用戶，因此宣判PhantomL0rd得直並獲判2萬美元的賠償，但不會改變Twitch原本封禁的決定[72]。

自從2016年7月Valve採取行動以來，不少皮膚賭博網站不是停止運作就是屏蔽了來自美國IP地址的訪問[73]。Valve並警告參與了皮膚賭博的用戶應該迅速回收託管給違反協議帳戶的虛擬道具，部分收到Valve律師信的網站則表示會主動歸還被託管的道具[16]。其中現金皮膚交易網站「OPSkins」聲稱不是賭博網站及沒有違反Valve的協議，相信Valve不可能對其採取法律行動而堅持繼續運作[73]。「CSGO Lounge」則宣布會在法律允許的國家申領博彩業牌照以合法經營皮膚賭博業務，並限制來自特定國家的用戶使用其服務[74]。不過自公布消息的一個月後CSGO Lounge公布她們會終止皮膚賭博的服務，並轉移公司業務重心至電子競技娛樂[75]。直至2017年1月，還有約一半收到Valve律師信的皮膚賭博網站繼續經營，同時期有更多的離岸網站被設立[5]，這些網站的運作都轉趨隱蔽，令皮膚賭博的活動演變成一種黑市經濟，從而提升了偵查難度[76]。相鄰時期Valve又公佈了她們會打擊利用《絕地要塞2》的虛擬道具進行賭博的網站和Steam帳戶[77]。

開發過多款電子競技遊戲、受僱於Hi-Rez Studios的Todd Harris認為電子競技不受規管的時代已經終結，皮膚賭博於2016年中旬引起的爭議意味著，遊戲發行商與電子競技賽事的主辦方須加大力度阻止違法賭博的行為[21]。

《火箭聯盟》的開發者表示會參照CSGO的虛擬商品獲取與交易系統，但不會使用Steam作為道具交易平台避免類似的皮膚賭博現象[85]。

《絕地求生》的首席設計師於2017年中旬受訪認為，Valve已經有充分的對策應付皮膚賭博的行為，因此放心以Steam運行其遊戲的道具管理及交易[86]，不過於2017年11月起，出現了多個合法性不明的絕地求生皮膚賭博網站[87]，開發者於2018年5月發現有玩家繼續進行皮膚賭博後一度暫停了Steam的絕地求生道具交易[88]。

皮膚賭博的爭議於2016年中旬曝光後，分析家最初調低了皮膚賭博往後的經濟價值，但於2017年上旬他們發現跌幅沒有原先預計的大，並認為只要其法律爭議一日未被解決，皮膚賭博市場依然會持續增長。Naruscope的分析認為，儘管2017年起大眾已經對皮膚賭博的法律爭議有了一定認識，但依然預計2020年的市場總值可以達到129億美元[76]，這已經是調低了於2016年中旬預計的200億美元[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