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散特勤洒

烏散特勤灑[註 1]大夏文钱铭:ΤΟΓΙΝΟ ΥωΡCΟΝΟ ϷΟΥΟ,转写:togino uōrsano shao;巴列维文钱铭转写:tgyn’hwr''s''n MLK')是唐代罽宾国[註 2]的一位君主。“乌散特勤洒”是他的称号,约意为“东方(或呼罗珊)的特勤、国王”,中国史籍称其为“罽宾王”,学者推测他于约680-683年继承王位,是该地突厥王朝的第二位君主,在他在位期间,罽宾与西面的阿拉伯人发生过数次冲突。僧人慧超经行时(726年),他控制着罽宾、犍陀罗览波等地,即今喀布尔河流域一带。中国史书后载他于738或739年因年老,上表唐朝将王位让给儿子拂菻罽婆[1]。现代考古中发现了不少有togino uōrsano shao〔特勤,呼罗珊(或东方)之王〕及类似字样的铸币,一般认为发行这些铸币的就是中文记载中的乌散特勤洒。

乌散特勤洒
ΤΟΓΙΝΟ ΥωΡCΟΝΟ ϷΟΥΟ
特勤,东方之王(钱铭)
罽宾王(中文史料)
乌散特勤洒统治后期铸造的硬币
統治680-683年之间-738或739年
前任巴尔哈特勤(Barh Tegin)
繼任拂菻罽婆
朝代突厥沙阿王朝(Turk Shahis)
8世纪30年代的罽宾国及周边的大致情况

人物身份

正面:有三叉戟与狮头图案的王冠;外圈有婆罗米铭文(开始于11点方向),拉丁转写为:śrī hitivira kharalāva pārame śvara śrī vahi tigin deva kāriṭaṃ (大意:陛下,哈拉吉人俟利发(Iltäbar),至高神的敬拜者,国王陛下,神圣的君主特勤铸造此币)
内圈有大夏文铭文:Cρι Ϸανο (转写:Sri Shaho,意为国王陛下)[5][6]
背面:伊朗火神阿杜尔像;内圈有巴列维文铭文(开始于12点方向),拉丁转写为:hptwhpt''t/tgyn’hwr''s''n MLK' (特勤,呼罗珊之王,77年),此年份为伊嗣俟三世纪年,相当于728年[5][6]

中文史籍中的“乌散特勤洒”意为“特勤,东方之王”,巴克特里亚语拉丁转写写法为“tagino(特勤)uorsono(东方,即“乌散”)šao(国王,即“洒”)”;特勤为突厥官名,“乌散”即东方,或意为呼罗珊[5],“洒”即王,相当于波斯的“[7][8]。而在出土的乌散特勤洒钱币上,可见到的写法有“togino uōrsano shao”(大夏文转写,意为特勤,呼罗珊/东方之王)、“tgyn’hwr''s''n MLK'”(巴列维字母转写,意为特勤,呼罗珊王)、“kharalāva pārame”(婆罗米文转写,意为哈拉吉人俟利发)等[5][6]

中文记载没有指出乌散特勤洒登位的时间,只是记载他于739年把王位让给了儿子拂菻罽婆,在他之前,只记显庆三年(658-659年),罽宾王为曷擷支,又记開元八年(720-721年),册罽宾王为“葛羅達支特勤”[2],《册府元龟》则称唐朝于開元九年(721-722年)册葛羅達支特勤为罽宾王[9]岑仲勉认为,“葛羅達支”即罽宾附近的谢䫻国,这次封赐指明该地进入罽宾的势力范围[4]桑山正進则认为,“葛羅達支特勤”与“乌散特勤洒”是同一罽宾王在不同时期的不同称号,他初期称“葛羅達支特勤”,728年左右改称“乌散特勤洒”,并推断他于大约680-683年之间即位[10]。也有学者认为,“葛羅達支”就是民族名“哈拉吉”的音译[11]

生平

祖源、继位

伊斯兰史家比鲁尼在其著作《印度史》(阿拉伯语:تحقيق ما للهند من مقولة معقولة في العقل أو مرذولة,转写:Kitab al-Bīrūnī fī Taḥqīq mā li-al-Hind)中,记载称曾有一些“Turk Shahis”(突厥王公)统治过喀布尔,其中第一位君主名叫Barhatakin(即Barha Tegin,巴尔哈特勤[12]),书中描绘他穿着突厥式服饰[13]。桑山正进认为,这个“巴尔哈特勤”就是乌散特勤洒之父,正是他在661年后,消灭了原据罽宾国,以“馨孽”为始祖,相传十二代的“剎利種(粟特)”王朝,建立了突厥统治。乌散特勤洒继承了这一统治[14]。也有学者认为,这一王朝可能就是阿富汗本地人,而他们借用突厥式的头衔,只是利用突厥人的名声而已[15]

据伊斯兰史家记载,约665年,阿拉伯军就曾攻占过喀布尔,次年又被當地势力夺回[16]。据桑山正进推测,此时在位的喀布尔君主应该仍是巴尔哈特勤[17],据穆斯林史家塔巴里拜拉祖里的记载,约680-683年间,“喀布尔沙(Kābul Shāh)”与其兄弟鲁比勒(RYBYL)发生冲突,喀布尔沙投奔穆斯林军队,桑山正进认为,这处记载应该是颠倒了人物关系,实际应是鲁比勒逃到了穆斯林那里;发生这种情况,应该是由于两兄弟间发生了继承冲突,乌散特勤沙取得了胜利,成功继位,所以被称为“喀布尔沙”,鲁比勒失败,随之逃走,慧超称罽宾王为谢䫻王之叔(见后),据此推测,乌散特勤洒应该是鲁比勒之弟[18][19]

乌散特勤沙继位后,与阿拉伯人的冲突仍然不断,鲁比勒很快离开阿拉伯人,独自占领了扎布里斯坦(Zābulistān),即中国记载中的谢䫻,又于686-687年左右被阿拉伯人杀死。《新唐书》称:“罽宾取其子弟持兵以御大食”[20],表明两国在共同抵抗敌军。阿拉伯人在之后分别于697、699、711年三次进攻谢䫻(阿拉伯人称其王为Zunbil),包括名将屈底波亲自来攻,都没有取得很大成果,谢䫻甚至不再向阿拉伯人纳贡,罽宾也一直保持独立[21]

另外,《册府元龟》载开元六年(718年),在长安“留宿卫”的吐火罗叶护之弟仆罗上书朝廷,列举了吐火罗叶护的势力范围,请求授予自己更高的官位,指出“罽宾国王”及“谢䫻国王”等小国君主自6世纪末以来就是其藩属,不过这更可能是705年阿拉伯名将屈底波进攻吐火罗前的情况,仆罗本人可能就是为了求援而前往长安的,吐火罗叶护本人也于710年被阿拉伯人俘虏,带到大马士革囚禁[22]

称号问题

中文史料中的“乌散特勤洒”只是他的头衔,阿拉伯人称他为“喀布尔沙(Kābul Shāh)”,铸币上也没有他的真名。出土钱币中,有较早期的钱币上铭CΡΙ ΤΟΓΙΝΙ ϷΟΥΟ(陛下,特勤国王,这可能表明他即位时像父亲一样,自称“特勤”[23]。《册府元龟》载,唐朝曾于開元九年(721-722年)“册葛羅達支特勤为罽宾王”[9]岑仲勉认为,“葛羅達支”即罽宾附近的谢䫻国,这次册封指明该地进入罽宾的势力范围[4],桑山正进认为,从僧人慧超记载的人物关系来看,此特勤应与乌散特勤洒为同一人[24]

另外,他钱铭上的ΥωΡCΟΝΟ(uōrsano),即中文“乌散”的含义也存在争议,罗伯特·戈布尔认为这指的就是波斯的大呼罗珊,但桑山正進认为他的统治区并不属于呼罗珊,该词更可能是“东面”的意思[25],称自己为“东方之王”,可能与谢䫻的臣服有关[24]。这一铸币有标年份(77年),一般认为是伊嗣俟三世纪年,即公元728年,此币也可证明此时“乌散特勤洒”的头衔已被使用,与“葛羅達支特勤”相比,是个更高级的头衔[26]

慧超的记载

726年,新罗僧人慧超从中国出发,前往印度求法;他的著作《往五天竺国传》中,记载了犍陀罗、罽宾、谢䫻等国的情况:

慧超《往五天竺国传》罽宾一段

(建馱羅国)此王及兵馬。總是突厥。土人是胡。兼有婆羅門。此國舊是罽賓王王化。為此突厥王阿耶領一部落兵馬。投彼罽賓王。於後突厥兵盛。便殺彼罽賓王。自為國主。因茲國境突厥覇王此國已北。……此王雖是突厥。甚敬信三寶。……此國大小乘俱行。

又從此建馱羅國。西行入山七日。至覽波國。此國無王。有大首領。亦屬建馱羅國所管……

經於八日程。至罽賓國。此國亦是建馱羅王所管。此王夏在罽賓。逐涼而坐。冬往建馱羅。趁暖而住。彼即無雪。暖而不寒。其罽賓國冬天積雪。為此冷也。此國土人是胡。王及兵馬突厥。……國人大敬信三寶。足寺足僧。……此國行小乘。

又從此罽賓國西行至七日谢䫻國。彼自呼云社護羅薩他那。土人是胡。王及兵馬。即是突厥。其王即是罽賓王姪兒。自把部落兵馬住此於國。不屬餘國。亦不屬阿叔。極敬三寶。足寺足僧。行大乘法。

——《往五天竺国传》,约626年[27]

慧超的记载指出,当时统治罽宾的君主是突厥人,他同时还统治了犍陀罗覽波两地,相当于整个喀布尔河流域;他冬季前往较温暖的犍陀罗,以乌铎伽汉荼为其东都[28]。桑山正进认为,从时间上看,慧超这里说到的“健驮罗王”可能就是乌散特勤洒[17]

这里记载谢䫻王为罽宾王侄子,学者认为,此谢䫻王就是当年与乌散特勤洒争位的鲁比勒(RYBYL)之子[29]。不过《新唐书》谢䫻条指出景雲年间(710-712年)以后,该国便“臣罽賓”[20],慧超的记载则称谢䫻王“不属余国”,可能这种附庸关系在726年前就已解体[30]

后人

《旧唐书》记载,開元二十七年(739-740年)乌散特勤洒“以年老,上表请以子拂菻罽婆嗣位,许之,仍降使册命”[2];《册府元龟》则系此事于開元二十六年十月(738年10-11月)[9]。学者认为,“拂菻罽婆”应为“拂菻罽裟”之误,钱铭文为FOPOMO KHOIPO(大夏文),可能意为“罗马凯撒[31];这一头衔可能与拜占庭帝国有关,中国史书记载,拂菻(东罗马帝国)曾于719年派遣“吐火罗大首领”及“大德僧”到唐朝朝贡,学者认为,“拂菻罽裟”这一称号可能就与这个事件有关[16]

中文史料还记载拂菻罽裟之后的下一位君主勃匐准,他于天宝四年(745-746年)被唐册封[2]。之后几任君主之名见于阿拉伯记载,9世纪上半叶,其王位被印度教徒篡夺,后者建立了印度教沙阿王朝[32]

钱币

正面:王像头后有狼头戳记,王冠有二重連珠冠帯,正面有两个三日月状弧形,有三叉图案。大夏文钱铭:ΤΟΓΙΝΟ ΥΩΡCΟΝΟ ϷΟΥΟ,转写:togino uōrsano shao[6]
背面:拜火坛与两位祭司,右侧有大夏文钱铭:ΧϷΟΝΟ ΥΟΔ,意为494年或474年,实际指公元702-703年[33]或705年[6];左侧亦有大夏文钱铭:CΙΡ ϷΡΟΟΟ,意为“国王陛下”[33](见桑山正进论文“6-8 世紀 Kapisi-Kabul-Zabul の貨幣と發行者”图版E240)

引用

  1. 欧阳修 1975,卷一百四十六上 西域上
  2. 劉昫 1975,卷一百九十八 列傳第一百四十八: 西戎
  3. 王钦若 2006,卷九百六十六 外臣部·继袭
  4. 岑仲勉 1958,第146-157頁
  5. . Kunsthistorisches Museum Vienna. 2012–2013 [July 22, 2017]. (原始内容存档于2016-09-05).
  6. 桑山正進 1993,第390-391頁
  7. 林梅村 1993a,第96-97頁
  8. 林梅村 1993b,第5頁
  9. 王钦若 2006,卷九百六十四 外臣部·封册第二
  10. 桑山正進 1993,第398-399,391-394頁
  11. Balogh, Dániel. . Barkhuis. 12 March 2020: 105 [2022-01-22]. ISBN 978-94-93194-01-4. (原始内容存档于2021-11-28) (英语).
  12. 桑山正進 1993,第405頁
  13. 桑山正進 1976,第403頁
  14. 桑山正進 1993,第394頁
  15. Afridi G S. 2016,第43-44頁
  16. Kim, Hyun Jin. . Routledge. 19 November 2015: 58–59 [2021-04-26]. ISBN 978-1-317-34090-4. (原始内容存档于2021-03-02) (英语).
  17. 桑山正進 1993,第401頁
  18. 桑山正進 2000,第65-66頁
  19. 桑山正進 1993,第400頁
  20. 欧阳修 1975,卷一百四十六上 西域下
  21. 王小甫 1992,第142-143頁
  22. 王欣 2017,第172-175頁
  23. 桑山正進 1993,第389頁
  24. 桑山正進 1976,第391頁
  25. 桑山正進 1976,第393頁.
  26. 桑山正進 1976,第392頁
  27. 慧超 1994
  28. 张亚平 1985,第37頁.
  29. 桑山正進 1976,第399-400頁.
  30. 桑山正進 2000,第55-5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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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2. Abdor Rahman 2002,第37-41頁
  33. . pro.geo.univie.ac.at. [2021-04-17]. (原始内容存档于2020-11-07).
  34. . pro.geo.univie.ac.at. [2021-04-18].

注释

  1. 新唐书[1]、《旧唐书[2]册府元龟[3]等作“乌散特勒洒”,“特勒”实为突厥官职“特勤”之误。
  2. 即《大唐西域记迦毕试[4],西方称突厥沙阿王朝(Turk Shahis)不同于汉代罽宾

来源

一手史料

现代专著

  • Martin, Dan. . Akasoy, Anna; Burnett, Charles; Yoeli-Tlalim, Ronit (编). . Farnham, Surrey: Ashgate Publishing. 2011: 117–144 [2021-04-26]. ISBN 978-0-7546-6956-2. (原始内容存档于2021-05-19).
  • 岑仲勉. . 上海: 中華書局. 1958. ISBN 9787101041897.
  • 王欣. . 商务印书馆. 2017. ISBN 9787100130004.
  • 王小甫. . 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 1992. ISBN 7301019629.

论文

  • 林梅村. . 考古学报. 1993, (01): 89-107.
  • 林梅村. . 中国钱币. 1993, (04): 3-8+81.
  • 张亚平. . 南亚研究. 1985, (04): 30-37+3.
  • 桑山正進. . East and West. 1976, 26 (3/4): 375-407 [2021-04-26]. ISSN 0012-8376. JSTOR 29756318. (原始内容存档于2021-05-19) (英语).
  • 桑山正進. (PDF). 東方學報. 1993, 65: 371-430 [2021-04-26]. (原始内容存档 (PDF)于2021-05-19) (日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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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fridi G S. (PDF). Journal of Asian Civilizations. 2016, 39 (2) [2021-04-26]. (原始内容 (PDF)存档于2021-04-25) (英语).
  • Abdor Rahman. (PDF). ANCIENT PAKISTAN. 2002, 15: 37-42 [2021-04-26]. (原始内容存档 (PDF)于2021-04-26) (英语).

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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