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十七

1785年的復活節，玛丽·安托瓦内特王后在凡爾賽宮生下第三個孩子，是路易十六的第二個兒子，當天中午取名為路易-夏爾（）。「路易」（）取自父親路易十六，而瑪麗王后最親密的姐姐、那不勒斯和西西里王后瑪麗亞·卡羅琳娜（路易-夏爾的姨母兼教母）在家族中最為人所知的名字是夏洛特（），就改成了王子的第二個名字「夏爾」（）[1][2]。曾有說法認為路易-夏爾的生父可能是瑞典外交官漢斯·亞克塞爾·馮·菲爾遜，因為他是王后的密友，但是現代學者一般不採信這種說法，普遍認為瑪麗王后忠於婚姻。此前，路易十六已有一個女兒長公主瑪麗-泰蕾茲、一個兒子法國王太子路易-約瑟夫，路易-夏爾也有一個小他一歲的妹妹蘇菲·海倫·碧雅翠絲，不過她在1787年因結核病夭折[3]。

依照傳統，王室子女要由不同人來負責分工照顧，於是瑪麗王后任命勃利夫人為路易-夏爾王子的家庭教師，阿加斯·德·朗博夫人為王子的王室護士；後世學者評價，對於路易-夏爾，朗博夫人比起王后更像母親，她從王子出生起盡心照顧他整整七年[4][5]。1789年6月4日，哥哥路易-約瑟夫逝世，4歲的路易-夏爾成為新任王太子[6]。

1789年7月法国大革命爆發，攻占巴士底獄事件後政局動盪，在路易十六夫婦的催促下，勃利夫人作為王后的密友之一，出國前往瑞士避風頭；路易十六最年輕的弟弟阿圖瓦伯爵，也奉命帶著妻小離開法國[4][3]^:338。瑪麗王后另選路易絲-伊莉莎白·德·考伊·德·圖爾澤勒作為王太子的新教師，當時凡爾賽宮內外不時可以聽到狗吠聲等噪音，瑪麗王后要她想辦法安撫王太子。同年十月的凡尔赛游行後，法國王室不得不離開凡爾賽宮，回到巴黎的杜伊勒里宫居住，備受監視[7]。1790年，瑪麗王后收養了一位女孩讓娜·路易絲·維克托瓦，取名「佐伊」（），作為王太子的玩伴。1791年，路易十六的兩位姑母（阿德萊德公主、維克圖瓦公主）抵達教宗国獲得庇護、他的另一個弟弟普羅旺斯伯爵偕同夫人流亡奥属尼德兰[8][3]^:412；而路易十六一家人卻出逃失敗，王室聲望一落千丈[9][10]。同年九月通過的《1791年法国宪法》中，對路易-夏爾的頭銜進行改革，王儲的法語名稱由「」（法國王太子）改為「」[11]。1792年八月十日事件爆發後，路易十六遭到逮捕；三天後，路易-夏爾与家人一起被關押在聖殿塔。同年9月21日国民公会宣布廢除君主制，隨後成立法蘭西第一共和國[12]。

法蘭西第一共和國將王室成員降為公民身分，冠上「卡佩」（）姓氏；等到國民公會準備審判國王，就將路易十六帶走。1793年1月21日上午十點半，路易十六被送上斷頭台公開處決，瑪麗王后得知丈夫死訊後，跪在兒子面前，將他視為新國王[13]；路易十六最年長的弟弟普羅旺斯伯爵也在流亡中宣布，尚未成年的路易-夏爾父死子继、自動即位為國王路易十七，並任命自己為姪兒的攝政。路易十六遭處決之後，開始有人設法營救遭監禁的路易十七，包括雅爾熱埃騎士、巴茨男爵、夏洛特·阿特金斯等人，據稱後來的督政府領袖保羅·巴拉斯、與拿破崙結婚的约瑟芬·德·博阿尔内也參與其中[14]。同年7月3日，路易十七被迫和家人分開，送去塔中別處監禁，由鞋匠安托萬·西蒙照顧，西蒙是公共安全委員會所任命的新監護人。保皇派人士寫下安托萬·西蒙與夫人瑪麗-讓娜（）虐待路易十七的故事，路易十七的姐姐瑪麗-泰蕾茲在回憶錄中使用的稱呼是「怪物西蒙」。事實上，瑪麗-讓娜相當照顧路易十七，可是夫婦兩人似乎缺乏育兒經驗；現存紀錄中，他們鼓勵他暴飲暴食，還教他貧民窟的語言以及如何唱革命歌曲。後來安托萬因故離開、瑪麗-讓娜也生病，他們就無暇照顧路易十七了[6][13]。英國、西班牙的外國使節設法刺探消息，當時有傳聞稱巴黎自治政府指使妓女强奸路易十七，試圖讓他感染性病、羅織瑪麗王后的罪狀。而路易十七具體如何遭到虐待，除了阿爾契德·德·博切斯內的記錄之外，並沒有其他文獻可以證實；根據瑪麗-泰蕾茲的回憶，路易十七每次遭到毆打，她都會聽到弟弟哭泣、慘叫[15]^{:137, 146}。同年10月6日，巴黎市長讓-尼古拉·帕什和皮埃爾·加斯帕德·肖梅特、雅克·R·埃貝爾等人拜訪了路易十七，取得他的簽名，用來指控他的母親瑪麗王后、姑母伊莉莎白公主對他性侵犯；翌日路易十七與姐姐瑪麗-泰蕾茲見面，這也是姐弟兩人最後一次相見[6][16]。最後，瑪麗王后與伊莉莎白公主相繼被處死[17]。

1794年热月政变中，安托萬·西蒙與雅各賓派領導人罗伯斯庇尔被送上斷頭台處決，有長達半年的時間路易十七無人照顧；保羅·巴拉斯指派尚·雅克·克里斯托夫·洛朗（）為路易十七的監護人，尚-巴蒂斯特·戈明（）則為他的助手。路易十七在提供對母親不利的證詞以後，始終保持沉默。1795年3月31日洛朗離職，由艾蒂安·拉斯（）接手，同時監護路易十七與瑪麗-泰蕾茲。同年5月6日，路易十七病重，負責治療他的醫生皮埃爾-約瑟夫·德索在6月1日暴斃，疑似遭到毒殺[15]^:152。

1795年的死亡證

1795年6月8日，兩位醫生尚-巴蒂斯特·杜曼金、菲利普-讓·佩勒坦企圖治療路易十七，但是他已經病入膏肓。路易十七在當天中午陷入昏迷、下午三點斷氣，得年十歲。路易十七死後第二天，杜曼金、佩勒坦以及後來加入的尼古拉·迪厄多內·尚魯瓦（）、皮埃爾·拉素斯，總共四位醫生為他進行為時五個小時的驗屍。根據他們的觀察，路易十七嚴重消瘦，在右膝內側、左腕桡骨長有贅生物，裡面有將近二盎司的黏稠灰色膿液與淋巴。腹腔中，腫脹的胃裡有超過一品脫發出惡臭的黃色血清，腸臟發生不正常的沾黏、其他內臟也有許多大小各異的贅生物，判定路易十七的死因為结核病[10]。佩勒坦私下按照王室习俗，将路易十七的心脏秘密取出、放在食用酒精中保存，並把头骨從额骨鋸開作為標記[10]。同月十日，路易十七的遺體被葬入聖瑪格麗特公墓，不立墓碑[6][18]^:181。

1795年6月12日，艾蒂安·拉斯在圣殿塔建立路易十七的死亡證，上面登記的名字是「路易-夏爾·卡佩」（）[19][20]：

圣殿塔，法國共和曆三年牧月22日。

茲宣告路易-夏爾·卡佩死亡，年十歲二個月；其居住於巴黎聖殿塔，法國末代國王路易·卡佩與奧地利的瑪麗-安東妮·約瑟芙·讓娜之子。死者生於塞納-瓦茲省的凡爾賽宮，前天下午三點過世。應24小時內收到的請求，本聲明由艾蒂安·拉斯發布，39歲，聖殿塔管理員，巴黎人權街居民。⋯⋯共同發表聲明者、卡佩監護人尚-巴蒂斯特·戈明，現年38歲，住在同街40號⋯⋯[21]

至此，恐怖時期遭囚禁在圣殿塔的王室成員中，只有瑪麗-泰蕾茲長公主倖存；她在1795年12月18日獲釋，流亡到瑪麗王后的娘家神圣罗马帝国[22]。

路易十七死後，很快就有謠言宣稱死在監獄的男孩只是個聾啞人替身、巴拉斯與博阿爾內已經讓真正的王子成功越獄；此後有超過一百人自称是路易十七，直到此后几十年依然有人称自己就是那位「失蹤的王太子」[23][24][25]^:132-133。1846年，有具從公墓挖出來的屍體，符合佩勒坦在路易十七遺體所留下的標記；但是在1893年重新檢驗後，發現其實這是一具大約十四歲青少年的遺骨，並不是路易十七。[26][18]^:181美國著名作家马克·吐温在《頑童歷險記》中描写了公爵和王太子两个角色，讽刺这些為數眾多的假王子[27]。這些冒充者之中，德國錶匠卡尔·威廉·瑙多夫就相當著名，他在墓碑上自稱「路易十七，法蘭西與納瓦拉國王」[24]^:355；2016年，根據先前兩次對其遺骸的基因檢測，研究人員發現他的DNA與路易十六、玛丽·安托瓦内特都不一致，因而判定瑙多夫不是路易十七[28][29][30]。

路易十七之心

佩勒坦存放路易十七心臟的酒精在十年內全部蒸发，從此一直維持乾燥狀態；心臟由於木乃伊化，變得非常堅硬。1810年，這顆心臟一度被佩勒坦的學生尚-亨利·提歐（）偷走，不過他因結核病病故、死前向夫人坦承此事，於是回到佩勒坦手中[23][31][32]。路易十八回國即位後，佩勒坦想把路易十七的心臟上交王室，但是路易十八、查理十世（路易十七叔父、路易十八之弟），以及路易十七的姐姐、王太子妃瑪麗-泰蕾茲都不收；1828年，佩勒坦在臨終前將它託付給巴黎總主教亞森特-路易·德·克倫。1830年法國七月革命後，心臟放進水晶甕保存，並還給佩勒坦的兒子菲利普-加布里埃爾·佩勒坦（），一直由他保管到1879年；本來它要交給查理十世的孫子尚博伯爵亨利，不過亨利還沒收到就在1883年過世。1895年，愛德華·杜蒙（）將路易十七的心臟送給亨利的族弟兼外甥女婿、西班牙波旁王朝的馬德里公爵卡洛斯；卡洛斯把它收藏在奥匈帝国的弗羅斯多夫城堡，1909年過世後由兒子海梅繼承。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間，弗羅斯多夫城堡先後被德國、苏联佔領；海梅的外甥女瑪麗亞·德拉內夫·馬西莫（）在1938年帶走路易十七的心臟，和丈夫查理·皮爾西（）在義大利避難。1975年，瑪麗亞·德拉內夫將路易十七的心臟送回法國，交給負責管理圣但尼圣殿王室墓穴的雅克·德·博夫爾蒙公爵[10][33][18]^:104。

1999年，德國明斯特大學與比利時魯汶天主教大學對路易十七的心臟進行獨立研究。他們分析現代王室成員波旁-帕爾馬的安娜血液樣本，並從她的弟弟安德烈取得頭髮樣本，他們與路易十七同樣來自波旁王朝、又具有與他相同的线粒体DNA（姐弟兩人都是玛丽·安托瓦内特之姐，瑪麗亞·卡羅琳娜的後代），加上玛丽·安托瓦内特以及她兩位姐姐（約翰娜·加布里埃爾、瑪麗亞·約瑟法女大公）的頭髮，兩種樣本拿來跟路易十七心臟上的基因進行比對，結果全部吻合。2000年，博夫爾蒙公爵與研究人員貝恩德·布林克曼、尚-雅克·卡西曼正式宣布，這顆心臟經鑑定確實屬於路易十七[19][23][31]；隨後，法蘭西第五共和國政府認可這次DNA檢驗結果，同意讓它與路易十六夫婦合葬在王室墓穴[34]。歷史學家尚·圖拉評論，經過這場鑑定，這顆心臟的主人雖然不可能百分之百確定是誰，但是現在基本上已經證據確鑿[32][35]。

2004年6月8日（路易十七過世209周年），法國正統派在聖但尼聖殿為路易十七舉行國王規格的葬禮，使用法國王室的象徵百合花飾[36]；此前，法國已經超過一個世紀沒有辦過王室儀式[37][38]。法國正統派王室代表路易·阿方斯·德·波旁、其他歐洲王室成員、以及樞機尚·奧諾雷共超過兩千人出席，由安德烈的姪孫、時年十二歲的阿莫里·德·波旁-帕爾馬（）與博夫爾蒙公爵捧著盛裝心臟的水晶甕；奧諾雷樞機在布道時說，路易十七是一個遭綁票、虐待的受害者，現代的戀童癖受害者也有相同處境。經過兩個小時的安魂彌撒後，路易十七的心臟正式下葬法國王室墓穴，安放在他的父母路易十六與玛丽·安托瓦内特遺骸附近[34][39][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