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言文

文言古文,漢文化圈外通稱古典漢語英語:),也常稱爲“文言文”,是汉语的一種書面形式,起源自中国春秋战国时期經潤飾的汉语口语(相較於西周以前被認為晦澀難懂、詰屈聱牙的文獻,如尚書易經等)。据胡适考证,至汉代,文言已经脱离了日常口语,而当时的书面语(即文言)已经开始向复古和口语化两个方向发展[2]

文言
区域漢字文化圈
年代作爲口語從前5世纪使用至后2世纪(上古漢語);
此后直至20世纪初一直被作为文学语言在漢文化圈國家间广泛使用
語系
文字古汉字旧字形规范汉字繁体字简化字新字体
語言代碼
ISO 639-3lzh
Glottologlite1248[1]

中國時期,漢語的口語与先秦时期口语差异更加明显,这時,有三种书面语:

到了的近代时期,情况与中古时期类似,既有模仿上古的书面语,如桐城派的散文,亦有今日所謂的文言(如明史清史稿),又有所謂的近代白话,比如《水滸傳》、《西遊記》等(甚至有《荔鏡記》、《海上花列傳》等方言作品)。由於文言並不是一時一地的一種語言,因此不同時代或地區的文獻,在語法詞彙上會有差異。

20世紀之前,漢字文化圈士大夫均能通曉以漢字書寫的文言,故文言使用於幾乎所有正式的文書上,并且漢字文化圈中語言或口音不通者能以筆談的方式交流,如19世紀時操朝鮮語朝鮮王朝雲峴君清朝大臣吳長慶筆談、20世紀操閩南語林獻堂與操粵語官話梁啟超於日本長崎筆談。

近代因民族主義興起,文言的地位逐漸被各地官方語言(日語韓語越南語)代替,而在中國,則隨着新文化運動發展,标准书面语的地位被基於北方官話白話文取代。

文言文的历史与定义

文言文主要指以秦汉书面语为标准,脱离口语而写成的文字[3][4]。语言学上,先秦及西汉时使用的语言被称为上古汉语。此时传世的一些文献,如《诗经》《论语》《左传》《韩非子》《史记》 ,被视为文言文的范本[3]。此时的文言,是在当时口语基础上加以修饰,但与口语的词汇语法,没有系统上的不同[3]

甲骨文、金文和部分秦以前的传世文献(如《尚书》),词汇和语法跟春秋战国时期的作品有较大不同,但在现在看来也是文言文[3][4]

东汉开始,汉语书面语和口语逐渐拉开距离,从东汉到的汉语,称为中古汉语[3]。 这段时期中,尽管汉语口语已大有改变,但书面语却仍然保持先秦和西汉的面貌,也就是说,仍然采用上古汉语的词汇、语法系统[3]。这段时期的文言文典型的代表是《汉书[3]。相较之下,《汉书》的语言形式就比《史记》 更正式、也更偏离口语,有学者认为它是文言传统的起始点[5]。后世的官方文书(含官修史书),也都沿循《汉书》的文言风格[5]

从东汉直到新文化运动以前,形成了相当固定的书面语,都是脱离口语的,继续采用上古汉语的词汇、语法系统,即是文言文。

蒋绍愚总结说[3]

所以,文言文包括两大类:一类是先秦和西汉时期文献的语言,是反映口语的,属于上古汉语的词汇语法系统。一类是东汉以后的书面语,它们是脱离口语的,继续采用上古汉语的词汇语法系统。在是否反映口语这一点上,两类有差别;但在词汇语法系统上,两类一致。今天大家把这两类文献使用的语言都称为文言。

与文言文相对的是白话文,是指参照近现代口语而写成的文字[3]。文言文与白话文的主要区别,在于使用的词汇语法系统,其中相当多的部分,文言与白话不能通用[3]。白话文使用的是近代汉语(从晚唐五代清代中期)和现代汉语的词汇语法系统[3]。其中近代汉语的时间跨度很长,其间的词汇语法也有很多变化,但其词汇语法系统是比较固定的[3][6]

同时,文言和白话既有差别,也有继承关系[3]。即使是现代汉语,也保留了许多上古汉语的词汇、语法[3]。历史上的文献,除了典型的文言作品和白话作品,还有许多文白夹杂的作品[3]

举例而言,《聊斋志异·聂小倩》中:

背地不言人。我两个谈道,小妖婢潜来无迹响。幸不訾着短处。

“我两个”、“谈道”、“訾着”等都不是秦汉的用法,而是近代白话[3]

此外,从东汉到晚唐期间,反映了当时口语的文字,则称之为古白话,包括东汉和魏晋南北朝的一些汉译佛经,以及《世说新语》的一些选段[3]

特點

文言文的特色有:言文分離、行文簡練、時語方言少,易於流傳。

文言的特點,相對官話白話(包括口語和書面語)而言,主要表現在語法詞彙兩方面(以下所述各項特點皆為舉例而未完備)。

語法特點

文言文的語法特點主要表現在詞類詞序兩方面。一般而言,文言文有比白話更多的詞類活用現象。

  • 名詞用作動詞
    1. 「驢不勝怒,蹄之」(柳宗元三戒·黔之驴》),名詞「蹄」在此做動詞「用蹄踢」。
    2. 「縱江東父老憐而王我」(司马迁史記·项羽本纪》),名詞「王」在此做使役動詞「使……為王」。
    3. 「見其發矢十中八九,但微頷之」(歐陽修賣油翁》),「頷」原為名詞「下巴」,在此作動詞「點頭」。
  • 名詞用作副詞,常与“然”(……的样子)连用:
    1. “少时,一狼径去,其一犬坐於前。”(蒲松龄聊斋志异》),名詞“犬”在动词“坐”前作副词“像犬一样地”。
    2. “峰回路轉,有亭翼然临於泉上者,醉翁亭也。”(歐陽脩醉翁亭记》),“翼”在动詞“临”前作副詞“像翼(翅膀)一样”。
  • 宾语前置。目的:使語句順暢。为了強調宾语,将其提前。通常會加語助詞
    1. 荀偃令曰:“雞鳴而駕,基井夷灶,唯馬首是瞻。”(《左傳·襄公十四年》),“馬首是瞻”即“瞻馬首”。“是”為語助詞。
  • 在疑問句中,疑問代詞「誰」、“孰”、「何」、「悉」等置於動詞之前:
    1. 「臣實不才,又誰敢怨?」(《左傳》)
    2. 「向者之論,阿誰爲失?」(《三國志·蜀志》)
    3. 「吾誰欺?欺天乎!」(《論語》)
    4. “微斯人,吾谁与归?”(范仲淹岳阳楼记》)
    5. “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無惑?”(《師說》)
    6. “王曰:‘缚者曷(通“何”)为者也?’”(《晏子春秋》)
  • 在否定句中,用代词宾语时,一般都放在动词前面
    1. 君子病无能焉,不病人之不己知也(《论语》)
  • 与“以”连用的倒装句:
    1. “全石以为底,近岸,卷石底以出。”(柳宗元《永州八记·小石潭记》),“全石以为底”即“以全石为底”,“卷石底以出”即“石底卷以出”。
  • 有時會有定語後置的用法,後置的定語常前會加「之」或後面加「者」[7]
    1. 計未定,求人可使報秦者,未得。(司馬遷史記‧廉頗藺相如列傳》)
    2. 螾無爪牙之利,筋骨之强,上食埃土,下飲黃泉,用心一也。(《荀子‧勸學篇第一》)
    3. 馬之千里者,一食或盡粟一石。(韓愈《雜說四首》)
  • 文言文中常见通假字,出现的原因有作者的主观原因,如一时想不起此字;也有客观原因,如避讳等。
    1. “问所从来,具答之,便要还家,设酒杀鸡作食。”(陶渊明桃花源记》,“要”,通“邀”,邀请。
    2. “子曰:‘学而時習之,不亦說乎?……’”(《论语·学而》),“說”,通“悦”,喜悦。
    3. “對鏡帖花黃。”(《木蘭辭》),“帖”,通“貼”,貼上。
    4. "尊君在不"(《陳太丘與友期行》)“不”,通"否",嗎。

詞彙特點

文言文與白話文在詞彙上有很大差異。這個差異通常必須以詞典或字典的形式加以條列,才能完整表達。不過,有個特點可以概括地觀察:文言文的詞彙較為簡潔,例如:相較於白話文的以雙音節詞為主,文言文中的詞以單音節詞為主,單字有獨立意思。

比較文言文現代官話白話文
長短言簡意賅較長篇
出處用法以秦汉时期的书面语为基础,使用这段时期的词汇、语法「我手寫我口」為主,采用近现代汉语的词汇、语法
語感古雅精煉通俗易明
语气词“也”“矣”“已”“焉”“乎”“耶(邪)”“与(欤)”“哉”……“啊”“呀”“呢”“吗”
經典例桃花源記》《醉翁亭記》《庖丁解牛》《出師表》《六國論》……魯迅吶喊》自序、朱自清《綠》、冰心《紙船》、舒乙《香港:最貴的一棵樹》、朱自清《匆匆》……
流傳有一定傳統文學修養者,曾可於東亞文人中通行一般中小學生也能看懂,廣傳於華文世界

文體分類

中國歷代學者對於文體都有不同的分類法。

魏晉南北朝

魏晉南北朝,是文體分類研究的開始,相關著作有曹丕的《典論·論文》、李充的《翰林論》、摯虞的《文章流別志論》、劉勰的《文心雕龍》、昭明太子主導的《昭明文選》等。其中《典論·論文》將文體分為4類:

  • 奏議
  • 書論
  • 銘誄
  • 詩賦

而《昭明文選》是一本分類很繁雜的選集,將所選的文章分成37類之多。

明清

明朝吳訥著《文章辨體》、徐師曾著《文體明辨》,清朝姚鼐編《古文辭類纂》,都是討論文體的重要著作。其中《古文辭類纂》將文體分為13類:

  • 論辨
  • 序跋
  • 奏議
  • 書說
  • 贈序
  • 詔令
  • 傳狀
  • 碑誌
  • 雜記
  • 箴銘
  • 頌贊
  • 辭賦
  • 哀祭

現代

郭錫良等人編著的《古代漢語》修訂本中分析,文體分類有三種標準:依語言形式分、依內容分、依應用範圍分。依語言形式,《古代漢語》先將古代文體分為3大類:

  • 散文
  • 韻文:包括詩詞歌賦、銘箴頌贊
  • 駢文:講究平仄對仗卻不押韻,不能歸於散文也不能歸於韻文,自成一類

在此分類之下,古典散文又可以分為4類:

  • 史傳文
  • 說理文
  • 雜記文
  • 應用文

20世紀以來傳承

清末民初

對於文言文的實用度,1895年,何啟胡禮垣在《新政論議》指出「以文言而道俗情,則為未學者所厭;以俗語而入文字,又為讀書者所嗤。俗語、文言分為兩事,使筆如舌,戛戛其難。」[8]

1902年俞復(無錫人,操吳語)在《蒙學讀本全書》指出對於官話非母語者而言,官話白話文與文言文的難度不分上下。[9][10]

1919年新文化運動中國文壇提倡「我手寫我口」,官話白話文漸漸取代文言文。文言文作为古典中國文學的語言,在1919年直至21世紀的小學、中學、大學仍被教授。1941年北平輔仁大學國文系學生董毅在日記記下“对于现在所念的书,尤其是前代所遗的古书,我真不明白念它、研究它对我们现在生活各方面有多少功用!?”[11]

中國大陸

中国大陆的中考高考都有文言文的相关考题,各地不時會出現文言文的高考高分作文。不過自2012年起,《2012年高等学校招生全国统一考试考务工作规定》發布,中國大陸高考作文限用「现行规范汉语言文字」,即网络语言、文言文和繁体字均不能再用於高考作文,引起了部分人的批評[12]。不過有指該規定在實際操作中並未嚴格執行,專家會根據具體情況決定。[13]

香港

香港中國語文科課程中,初中生須學習文言文,高中生會更進一步研習文言文。

文壇曾流行三言混合(白話文+文言+廣東話)與「文白夾雜」(白話文+文言)。[14][15]

香港近代由粵劇粵曲粵語流行曲金庸武俠小說等多用「文白夾雜」型式寫就。因此,文言文的詞句得以在香港70後80後90後中得以傳承。

台灣

中国国民党在其公文中长期使用文言文;中华民国国际重要文件的中文本,如《波茨坦公告》、《联合国宪章》、《世界人权宣言》等都是用文言书写;文言文常被用在中華民國政府公文之中,例如立法院聘請前任立法委員黃淑英任職顧問的公文,便使用文言文書寫[16],由於用詞艱深,有「綆短汲深」等較少見詞彙,使得接到聘書的黃淑英看不懂;立委張曉風則認為書信往來要讓對方看得懂比較有誠意。[17]台灣法院的判決書也存在夾雜文言的情況。民間司法改革基金會執行長高榮志認為此類用語不易懂,他提倡開庭用語及判決書應該白話文化。[18]

日本

日本石川縣金澤市兼六園內石碑碑文所見漢字是文言文

日本,文言文被稱為「」(,Kanbun)。日语使用者一般通过训读来诵读和理解汉文。

日本自從中國唐代文化交流,到片假名平假名普及後很多年,文書、碑文、經文等多採用漢字文言文。

圖中所見日本石川縣金澤市兼六園內之《石川縣戰死士盡忠碑》石碑,碑文紀念陣亡將士:「人誰無一死?死而得其所,死亦榮矣…」事件是明治十年(1877年)。石碑立於明治十一年(1878年)。

日本高中也教授漢文文言文。

朝鮮半島

在朝鮮半島,文言文被稱為「」(,Hanmun)。不过随着朝鲜南韓废除汉字改用纯谚文书写,以及南韓在1948年推行的国语纯化运动,现今在朝鲜南韓的年轻人很少接受这类教育,几乎已经看不懂。

越南

越南,文言文被稱為“文言”()[19]或“古文”()[19],現已幾乎不用。

新加坡

新加坡在二零一九年實行新的中學華文課程時,因古典文學部分異常薄弱而將文言文完全刪除。取而代之的是本國文學作品。

馬來西亞

在馬來西亞,國中(若有選考華文)和獨中的華裔生須開始閱讀文言文。華文課本會根據年段,慢慢加入文言文的篇數。此外,文言文和古詩(各一篇)也是華文考試的必考項目之一。

文言文研究

古漢語語法學的建立

中國古代學者很早就注意對語法現象的觀察和思考,在這方面給後人留下了不少寶貴的見解。但是語法學作為一門獨立的科學,則是近代的事了,建立古漢語語法學的是清末的馬建忠,他於西元1898年寫成的《馬氏文通》首先創建了一個語法體系。

研究語料

當我們把鴉片戰爭以前漢族人所使用的語言統稱為古代漢語時,這是個有幾千年漫長歷史的語言。對這個過程中的漢語語料,可以取幾種不同的研究方法。如果我們把“共時研究”與“歷時研究”都考慮在內的話,那麼對古代漢語語料的研究可以歸結為六種:“專書、斷代、泛時”等三種的共時研究;“比較、貫通、漢語史”等三種的歷時研究

注释

    参考文献

    引用

    1. Hammarström, Harald; Forkel, Robert; Haspelmath, Martin; Bank, Sebastian (编). . . Jena: Max Planck Institute for the Science of Human History. 2016.
    2. 胡适. . 百花文艺出版社. ISBN 7530632493.
    3. 蒋绍愚. (2019). 也谈文言和白话. 清华大学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 (2), 1-13.
    4. 張中行. "文言和白話." (1995).
    5. Meisterernst, Barbara 梅思德. 2013. 汉朝汉语文言中的 口语成分——《史记》与《汉书》对应卷的语言学比较研究. In Feng Shengli (ed.). 汉语书面语的历史与现状. Beijing University Press.
    6. 吕叔湘. "文言和白话." 国文杂志 1 (1944).
    7. 微幽堂. . [2012-12-13]. (原始内容存档于2021-03-03).
    8. 1895年《新政論議》, 寶文書局.
    9. 1902年, <蒙學讀本全書一編約恉>, 《尋常小學堂讀書科生徒用教科書》, 江蘇無錫三等公學堂。「日本尋常小學讀本一二編,皆用國音白話,然彼有通國所習之假名,故名物皆可用之。我國無假名,則所謂白話者,不過用這個那個,我們他們,助成名語。兒童素未習官音者,與解淺近文言,亦未見有難易之別,況兒童慣習白話,後日試學作文,反多文俗夾雜之病……」
    10. 李婉薇. . 中國文哲研究通訊. 2011, 21 (1): 160-161 [2023-12-08]. (原始内容存档于2023-12-08).
    11. 董毅(著), 王金昌(整理). 北平日记(1939年——1943年). 2015年, 人民出版社. 第732页"1941年2月25日"條.
    12. . infzm.com民调中心. 2012-06-13 [2014-03-29]. (原始内容存档于2021-03-03).
    13. . 东方早报. 2012-06-06 [2014-03-29]. (原始内容存档于2015-05-03).
    14. . [2013-04-29]. (原始内容存档于2013-11-03).
    15. 李婉薇. . ISBN 978-962-04-3082-4 (中文(香港)).
    16. 何孟奎. . 中央通訊社. 2012-03-05 [2012-03-06]. (原始内容存档于2021-03-03) (中文(臺灣)).
    17. 黃揚明. . 蘋果日報. 2012-03-05 [2012-03-06]. (原始内容存档于2016-03-08) (中文(臺灣)).
    18. . TVBS. 2017-01-19 [2023-03-17]. (原始内容存档于2023-03-17) (中文).
    19. Nguyễn Tri Tài. . Nhà xuất bản Đại học Quốc gia Thành phố Hồ Chí Minh. 2002年: 第5页.

    书籍

    • 左松超,《漢語語法(文言篇)》,五南圖書出版(臺北市),ISBN 978-957-11-5378-0
    • 李佐丰,《古代漢語語法學》,商務印書館,2005年,ISBN 978-7-100-03667-2
    • 郭錫良等,《古代漢語(修訂本)》上、下,商務印書館,1991年
    • 史存直,《文言語法》,中華書局,2005年,ISBN 978-7-101-04585-7
    • 劉景農,《漢語文言語法》,中華書局,ISBN 978-7-101-01112-8
    • 韓崢嶸,《古漢語虛詞手冊》,吉林教育出版社,ISBN 978-7-5383-3430-2
    • 馬建忠,《馬氏文通》,商務印書館,1983年
    • 洪乾祐,《閩南語考釋》,文史哲出版社,1992年,ISBN 978-957-547-103-3

    外部連結

    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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